文学、哲学、人工智能……少女尹小乔的异想世界
时间: 2020-07-31 来源: 耀华国际教育学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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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个孩子聪慧的内心,可以探知许多黑暗之渊的深浅,但它能否探知自身超然淡漠的微妙时刻?”电影《超脱》中的代课教师Henry这样喃喃自语。

 

每个成长中的孩子,都是一本半开半合的书。如果有幸阅读它,掩卷屏息,如同含下一枚青橄榄。要回味细小成就的甘甜,也必然会牵出零星孤独的酸涩,哪怕故事中人在当时当刻或许并不以为意。

 

这是一期姗姗来迟的毕业生故事,也是今年该系列的最后一期。作者私心想把这两个小时的采访作为珍贵的记忆收藏。这里要讲述的不是一个学霸如何炼成的故事,而是一个安静自足的灵魂如何发现自我、拥抱自由,同时也直面有限人生里的一场接一场失败。

 

本期人物 | 尹小乔(Amy Yin

 

北京耀中国际学校 2020届毕业生

即将入读 爱丁堡大学计算机系

 


如果要迅速拆解少女尹小乔的世界,

我们已知的有已下13个片段……

 

速写

About

   1| 十年级起,她每天独自步行到北京耀中上学——幼儿园起,她就在这里了;途中,她会穿越红领巾公园,并任由十几只猫占领她的手机相册;

   2| 她在英文杂志上发表过两篇短篇小说,过了两年就不肯再对外示人;似乎是觉得“羞耻”,她同样不肯轻易展示大学申请文书;

   3| 还有计算机课程拓展论文。快写完时,她在预印本网站上惊讶地发现,一位国外教授最新提交的论文,研究思路与她不乏相似之处;

   4| 显著不同的是使用的数据,她分析预测的是牛油果销量。牛油果不是她唯一喜欢的水果;

   5| 读完阿西莫夫的将近500部作品,她长舒一口气,“终于解决了”。和她最爱的“机器人”系列一样,据说那两个短篇也是都市科幻推理类型;

   6| 她热爱流行文化批评,由于反感中文互联网的风气,她更多在英文社交媒体上发言,介绍她觉得有价值的中国文化现象。年初一篇有关“江山娇”的述评文章点赞量颇为可观;

   7| 没申文科,她有过一丝后悔,比起今年难度陡增的计算机科学来,那样拿到藤校的offer会容易得多。但她仍然相信,“打破性别刻板印象”的努力是值得的;

   8|  她有个大四岁的哥哥,考入了牛津物理系,还将继续攻读天体物理博士。他也是北京耀中毕业生,很难说这给了她多少压力;

   9|  虽然普林斯顿最终没给她offer,她却直接收获了面试官的实习邀请,帮助一家做股市预测的创业公司进行产品定位。她有理由感到骄傲;

 10| 所以整个疫情期间,有的人看似在上网课,其实在家“996”地上着班;

 11| 在未注册登记的“Amy Fans Club”,头排除了一票学妹,还有校长。出于不可知的原因,她拒绝了在毕业典礼上伴奏演出的邀请,她向来不在意仪式感;

 12| 她答应学妹“在大学里努力做一个爱派对的人”,可当初盲目添置过“新手级”化妆品后,她很快就选择了放弃;

 13| 如果非要从漫长的“耀中13年”里选择一个决定性瞬间,那会是十年级的一个下午。她放学经过一家理发店,心血来潮决定剪去留了十几年的长发,顺便挑染上几缕绿色。这么说可能有点矫情,但千真万确的是,冒着被妈妈“打一顿”的风险,她突然感到获得了自由。

 

 

 

尹小乔说,自己从小内向,怕生。别人跟她讲话,她就哭。哭得没办法,干脆躲进学校图书馆。同学们在操场上玩耍时,没人知道她正在霍格沃兹打魁地奇。毕业那会儿,她同时在汉语言文学、英语语言和文学、经济学、计算机科学四门科目中斩获学业成就奖,让人怀疑她是否偷了赫敏的时间转换器。

 

直到进入中学,她才开始交朋友。阅读兴趣则自然地“升级”到了更多文学名著,读道格拉斯·亚当斯这样的“三等作家”,她还得这样宽慰自己,“讽刺小说也有它的文学性,并不是说你只喜欢看快餐文学而已。”

 

很长时间里,她见人只会say hey”,带着看似不苟言笑的高冷,有时还会提前跟人预警:自己不擅长说话。以前兄妹俩在学校里撞见,也从来不打招呼,“简直看不出是一家人。”是谁规定了家人就一定要天天呆在一起,时时把孩子的优秀成绩挂在嘴边呢?尹小乔没觉得有什么不好。

 

在所有的青春期读物中,阿西莫夫的《我,机器人》最让她着迷。程序员就像侦探一样,从报纸新闻的细枝末节中,推理出有一个机器人发生了bug,搜捕过程无异于解决一场杀人案。

 

从此,小说重度患者尹小乔思考着自由意志的哲学命题,彻底掉入到编程的世界——“尝试下来,这真的是我喜欢的东西。”她说。

 

编程本身也是创作的过程,我对创作者还是抱有很大的憧憬。推理的极致是数学,但数学解题过程还是让我觉得有一点死板。这时接触编程这种——只要把答案给弄出来就行了,当然速度快一点会比较好,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限制——这样子的解题过程,就觉得十分有魅力。这样我就可以自由发挥了。

 

从小时候游戏软件打不开搜百度开始,尹小乔慢慢琢磨起电脑系统的运行逻辑。六七年级上完学校开设的编程基础课,她一路靠着上网自学,迎头撞上了大火的人工智能前沿。一本本电子版专业书籍,读起来和Geek们的个人博客也差不多。“莫名其妙花了很多时间泡在这些网站上,”尹小乔把它们统称为“快乐学习时间”。

 

去年暑假以来,她花了四五个月,上完一门机器学习基础的大学在线课程,这才有底气着手计算机课程的拓展论文(EE)——即使它在IB评分中只占一分。课题是递归神经网络(recurrent neural network)研究,对比LSTMGRU两种神经元设计在预测特定一组数据下的效率,后者刚提出不到三年,在学术界还未被研究透彻。

 

为了辅导她,计算机老师也得现学现卖,费心看了不少相关讨论视频,这让尹小乔很是感动。如果要追溯这个课题的缘起,竟是某日上网随意浏览到的一组亮眼数据:美国近十年各地区牛油果销售数据。爱吃,有趣,足够系统,就凭这三点,不拿来做点什么也太可惜了。

 

 

说起来很有趣。就在我文章快写完时,我刚好想到一个问题,去查arxiv网站,发现当天有人提交了同题的文章。那是真正的学术论文,专业的研究团队,比我做的更系统。但有的地方意外地很像,搞得我也吓了一跳。

神经网络这个东西很讨厌,像黑魔法一样,有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循,需要调整很多参数,每个参数都会影响最后的真实效率。那么在对比两个神经元时,怎么想办法让剩下的部分都保证一致,用什么样的数值,是比较繁琐的一个过程。

在这个问题上,教授采取的手段跟我很类似,就十分地感到鼓舞和自信,看来我的能力还是够的,有种大学考成什么样也无所谓了,怎么样都很值得就是了。

 

受疫情影响,今年IB被迫取消大考,校内成绩全部改为外部评估。尹小乔原本估分满分45分,出分时却遭遇了“滑铁卢”。早些时候,止步于牛津笔试和藤校面试,更让她沮丧。她并非没有心理准备,事后了解下来,理科被录取的都是什么国际奥数获奖选手,“像我这样只是自学了几节网课的人,又不是专门为大学申请准备了三四年,根本就是‘怎么可能’?”反倒释然了。

 

最初她还想过等下学年重新申请,但理性务实的思维很快告诉她:考虑到更多不确定性因素,爱丁堡大学的offer已然是理想之选。它有欧洲乃至世界最好的AI(人工智能)研究中心,院系设置还能满足她同时修读计算机和哲学的梦想。这座中世纪文化古城的风光名胜,也比超级大都市更合她的心性。还想什么呢,尹小乔已经迫不及待去上大学了。   

 

自然科学自16世纪兴起,当时的一句古谚足以说明那个时代的精神:如果能用数学解决问题,你却不这么做,就像在黑暗中手持蜡烛,却不点亮它。

 

任教于爱丁堡大学的计算机大师Phillip Wadler时常引用这句话。他参与设计的函数式编程语言Haskell,正是优雅而精确的数学思维的代表。给本科生亲自授课时,Philllip喜欢穿上一件超人服,胸前的“S”被“λ”(Lambda演算是所有编程语言的理论基础,被称为最小的通用程序设计语言)替换,俨然已是爱丁堡大学的一道风景。

 

“不害怕数学,就是我的超能力。”Phillip曾这样告诉学生。可惜我们的女主角尹小乔没有这个幸运,数学始终是她心头的软肋,哪怕她已经在IGCSE数学和附加数学科目上取得了A*成绩,在全国范围内名列前茅。

 

最初想学计算机,便遭到父母反对,原因与传统的性别刻板印象有关。其中也免不了跟哥哥的比较,以至于校内校外的数学课,她仿佛都不能做错一道题,“否则就是不行”。有趣的是,在她最爱的TOK(认知论)课上,文理科学生甚至分成两队,争论起“数学能否被称为一门科学”的话题。

 

计算机领域有女性先驱,却长期得不到关注,知道这样的事我感到十分痛心。有像我一样的更多女性能进入这个行业,肯定是一种进步,也会对改变现状有所帮助。至少我会这样希望。我喜欢电脑就是喜欢电脑,不是非要跟家长作对,而我喜欢文学这点也是不能被改变的。就像科学和哲学明明是一体的,可现在文理之间依然存在着一道墙,想想就很遗憾。

 

 


IB中文老师赵娜教了尹小乔三年,“她总是不囿于常规,喜欢做更有挑战性和乐趣的尝试,这和她的批判性思维方式有关。”比如写一篇分析《局外人》的论文,传统的角度不外乎人物、情节、环境,而她选择的是叙事角度,从第一人称内视角,分析莫索尔的逻辑推理,和世界的荒谬性。

 

我们有班级相册,就是那种babyphoto,我的照片有被认成同班另一个韩国男生。我当时觉得很有趣,甚至有点开心,证明我天生如此,不再局限于二元性别了。我的性格偏向男生,电脑是我的个人兴趣,剪完短发也会被说“意外得很直爽”,但如果这样就被说成是“男性化”,也觉得有点过分了,为什么只有男生可以这样?搞得和我类似的女生都不敢轻易做选择。

 

在学妹全祉璇的回忆中,尹小乔的直爽和温柔自成一体。云南游学,早起在浴室看到一条硕大的蜈蚣,祉璇大声哭喊Amy”的名字。谁知她过来看了一眼,淡定地说,“这没什么可怕的,凡是遇到这种事,我建议你不要慌张,靠自己。”接着就回去睡觉了。但也是她承包了全程的行李搬运,还在爬山时一路变着法子加油鼓劲。

 

在青岛的国际学校篮球赛,也是一段格外美好的记忆。因为裁判判罚失误,球队以一分之差与胜利擦肩而过,作为副队长的尹小乔又急又气,不会骂人,只能一个人静静呆着生闷气。第二天,祉璇找她去海滩玩,还不好意思请她拍照,没想到她早已抓拍了几张特写,特别好看。问她为什么,她淡淡说,因为你喜欢拍啊。“她不是很emotional的人,却一直像姐姐一样,很会照顾人。”

 

因为我们家有两个儿子,所以父母会希望我更像一个可爱的女儿。我的个人成长,确实是在剪头发之后那一刻突然发生的,好像之后可以活得更加自信了,敢一个人说话,追随自己喜欢的,拒绝我不想要的东西,也不会去计较没用的小事。那些潜移默化灌输给你的人生,不能叫人生选择。

当时好多人说,你是不是失恋了之类的,受了什么刺激。我想说,我这辈子就没有恋爱过,有种你们都太高估我了这样子的感觉。(笑)

 

“她很真实,非常真实的状态,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和思考。”有一回考题,需要用学过的诗人作品,阐释诗人如何用意象表现内心的激情。尹小乔直接问赵娜,能不能不选舒婷的《致橡树》,“诗里有种绝对正确的观念,是她无法认同的,在她看来,爱情一定有很多种样子。”

 

毕业前返校,赵娜在课上给学生们放了《后浪》——B站“五四青年节”宣传视频,她也直言“不舒服”,还是从叙述者的视角、语气乃至背景音乐的技术层面出发,分析得出“一种违和感”,“那是前浪在评价后浪,而不是对话。”

 

当时,尹小乔最反感这句,“因为你们,这世上的小说、音乐、电影所表现的青春就不再是忧伤、迷茫……”赵娜还记得,她是这么说的:

 

难道忧伤和迷茫不是青春的正常状态吗,世界不正应该多元地去对待吗?就好像内外向也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和谐共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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